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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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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,明会在喘好气后,以双腿缠住蜜的腰。接着,她会用脚跟轻顶蜜的尾椎,表示「继续下去」和「只许体内射精」等。后一种现在得节制,明想,但还是很期待。无论她会高潮几次,重点是要做到蜜射精为止。

而明一直觉得,今天不会进展得那么快。特别在她高潮后,蜜看起来好像又更不专心了。明的体味、淫叫声、高潮时的样子,以及她抓着蜜的方式,都很能激起蜜的性欲。最好的证据,就是蜜主要触手的充血到现在都还未消去超过一成。而她的耳朵却垂下,眼睛周围的肌肤也越来越松垮。在做之前,就该先让她倾吐心事才对,明想,在心里叹好大一口气。自责加上无力,让明也得要做几次深呼吸,才能消去胸腹中的不适。这次,她的高潮余韵有很多淤积感。

两人现在的状况都不好,再做下去,实在不太理想。蜜当然很卖力,也算是喜欢这过程;但她从头到尾,似乎都带有不少应酬成分。明想,期望那种成分减少,应该不至於太过任性傲慢。

她想知道蜜的所有烦恼,即使那分享的过程可能又会让蜜觉得很痛苦。在询问这类问题时,明曾考虑要表现得强势些。而即使蜜不吐槽,明自己也会觉得很莫名其妙。只需要语气坚定一些就好,明想,但不好拿捏。

若是她对蜜表现得过分严厉,感觉就会很糟糕。看在像蜜这样有些年纪的人眼中,可能会觉得明不只是自我膨胀,还有点反社会人格。所以到最后,明还是只能──也只想──温柔、小心的提出问题。很大的可能性是,蜜会假装没听到。再不然,她或许会有些生气的说:「我现在不想谈!」如果蜜是这种态度,明──即感到挫折和受伤──也能够理解。

在这样的情形下,明猜,蜜或许一样能够做到高潮。而在心灵方面没有更多进展,双方都会感到遗憾;这些负面情绪会在高潮后扩散开来,让高潮余韵带点冷冰冰的感觉。那样或许也不错,明想。不要半秒,她在心里猛抓自己的头发。停止下半身思考!很难得的,明和良心完全同步。

她之所以一直想着要和蜜继续做下去,也是期待高潮后的舒畅感,能让蜜面对问题时会比较轻松。但比起可能那种累到快要睡着的情形,像现在双方都拥有足够的精神,应该比较适合长时间对话,明想。

在考虑好几秒后,明吸一口气,终於开口问:「告诉我,你过去的事。」这种问法不算复杂,还有点笼统,但已足以让蜜停下动作。她愣住了,呼吸变得非常缓慢。蜜的眼睛没有眯起来,但瞳孔缩小一圈,让她的眼神看来是变得更为锐利。明的汗毛竖起,有会受到严厉谴责的心理准备。蜜其实没有生气,只是有些紧张。

其实在送明到学校后,蜜就已经有会被她这么问的心理准备。即使没有非常惊讶,蜜在实际面对时,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。她感觉有不少血液聚集到胸腔,而这完是全动物面临危机时的反应。现在,蜜是因为恐惧而心跳加快、呼吸急促。在沉默近十秒后,她还是无法开口。不希望自己的表情会让明觉得有威胁性,蜜先把她放到地上。蜜的动作很慢、很轻柔,想尽量让明感到放松。

那问题很破坏情调,明晓得。此时,两人性欲的中断感,远比蜜先前发呆时还要强烈。今天说不定就只会做这一次,明在问之前还没有过这种想法,现在却觉得非常有可能。虽有些可惜,但她可以接受。能了解蜜的过去,其他人的过去,明想,做为他们的喂养者,这一段过程绝对是必要的。

蜜低下头时,连嘴边的皮肤也垂下来。现在的她,看来全身无力,感觉和早上时几乎没有两样。蜜的体型没变,依旧维持狼人型态。而明却有将近一分钟,几乎忘记蜜的肌肉和骨骼有多大;蜜现在的气势很弱,像是回到被明初次喂养之前。

蜜闭上双眼,舔自己的右手掌。她晓得,得把手指或掌腹给咬破,才足以把贯穿背脊的寒意与紧缩感给抵销掉。而她不打算那么做;伤害自己、使明更担心,只会让气氛变得更不愉快。所以蜜睁开双眼,咬着牙,全身颤抖。她握紧双拳,背上的毛都竖起来。虽然看来有些恐怖,但明晓得,蜜不是在生气,而是再全力把痛苦压下。

明很心疼,开始感到后悔。有超过五秒,明觉得自己该收回刚才的要求。但又觉得现在不让蜜说出来,未来情况只可能会更糟。明不想失去她,而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自以为是,明还是多加一句:「希望你不会介意。」

多缺乏体贴的一句话,明想,连安慰都称不上。但远比沉默好些,蜜想,呼一口气。在全身颤抖几秒后,蜜的毛又塌下来,像是又被淋了水。彷佛一下老了好几岁的她,看起来相当脆弱。蜜慢慢竖起耳朵,说:「要我讲那段往事的话──我需要,喝点东西。」

蜜从地面缝隙拿出来的,是在一般酒行就买得到的香甜酒。由人类酒厂酿造,明想,晓得蜜指的不可能是其他饮料。她以为蜜会用肉室里的某些设施自行酿造,而肉室内有提供这种功能,蜜也懒得花时间和精神去做。

蜜一共拿出六瓶酒,里头的颜色除了黄、红、白之外,甚至还有绿色和黑色的。明虽然不太了解,但有看过一些稍微描述到酒保工作的节目,知道香甜酒很多时后都是拿来和果汁、汽水或冰沙混在一起。会直接拿来喝的人应该不多,明想。她即使看不懂上面的英文字,也晓得每一瓶的酒精浓度可能都超过百分之三十,而眼前没有一瓶是全新的;每一瓶都喝被喝掉至少一杯的量,有些甚至剩下一半不到。都是蜜喝的?明猜,这会是蜜常睡觉的原因吗?

而明在和她接吻的时候都没闻到任何酒味。或许蜜能透过法术等方法,先把体内的酒精和口中的酒味都迅速代谢掉,明猜,对触手生物来说,使用那些小技巧,可能比一次控制多只触手还要简单。眼前每一瓶酒的外观看来都很新,要是和蜜的岁数差不多,明应该能很轻易就从包装上看出来。

花约两秒考虑后,蜜拿起一瓶上头绘有蜜蜂的酒。她扭开黑色塑胶盖,把金黄色的酒倒到薄而宽的杯子里。那杯子就是电视上常出现的威士忌杯,明曾在大卖场看过,而家里没有这种东西。她猜,应该是泥帮忙买的。酒倒到半满,而在蜜把酒瓶盖好前,一股强烈的甜凉气味立刻弥漫开来。对明来说,那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是外国巧克力。她耐不住好奇,问:「这些,是你买的?」

蜜点头,盯着玻璃杯,说:「在你成为我们的喂养者之后,我为了庆祝,有开一些来喝。」想起当时的情况,蜜的胡须稍微翘得高一些。有将近三秒,她的神情也变得轻松一些。在那个时候,她是真的感到很高兴;而可能这也表示,她在其他的时候,喝酒都只是为了解愁而已,明想,丝、泥和泠不可能没察觉到。

晓得明在想些什么,蜜立刻说:「他们当然有发现我的情况,却没告诉你。除了不想让你操心,也是想帮我维持好形象吧。」

明点头,发现自己差点就陷入不体贴他们的傲慢逻辑中。她也不会因为蜜喜欢喝一点酒,而对蜜有什么意见。虽然蜜在一杯喝完后,很快接着倒一杯,量是有些多,明想,但触手生物的内脏工作效率又和人类不同。所以她尽管有点担忧,但不打算对蜜提出健康方面的建言;反正蜜也不曾醉醺醺的出现在她面前。

最让明在意的,反而是另一件小事:丝、泥、露和泠,会和蜜一起喝吗?不看外观的话,他们都是成年人,明想,会聚在一起喝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。既然是为了庆祝找到喂养者,那就有可能是在露进来前,每个人都喝过一点。包括露,明想,倒不担心露体内残留的酒精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。

晓得他们会为找到喂养者喝酒庆祝,明其实还挺高兴的;实际上的画面细节到底是怎样,她真的非常好奇。但明不想因为提这种太过琐碎的问题,而妨碍蜜的情绪和思绪整理。

在喝到第三杯酒之后,蜜的神情又变得更复杂。她应该正忙着在回忆中选取合适的段落,明猜,心里还是会感到有些罪恶。

其实,蜜对於现在的这种场面,早已在脑中预习过不下百次。她有构思出一套大纲,晓得现在的明最适合优先听到哪些段落。倒是自己在明的眼中,好像已经从一个思绪复杂的人,变成一个颓废、不会照顾自己、总让大家不愉快的麻烦存在,这才是蜜目前最感到沉重的。

以往,蜜最注重的,是包括她在内所有触手生物的修养、才能和性技巧;接着是喂养者的个性、情绪,以及喂养者在性行为和日常生活上的各种习惯、偏好;最后才是隐藏自身的存在,和面对可能出现的敌人时,该如何因应等问题。

明除了偶而会勉强自己外,各方面表现真的没话说,蜜想。丝或许常让明和泥吐槽连连,但即使是蜜也无可否认,丝非常懂得炒热气氛;明明是最像小孩子的,却最懂得人类和触手生物的浪漫。对於丝的表现,蜜其实最感到放心。

而就目前看来,蜜发现,自己才是最常破坏气氛的人。正因为很早就注意到这点,她才会对明采取回避的态度,还不常和其他人一起服侍明。但明是他们最大的恩人,蜜晓得,自己那样做,在许多方面看来还是相当失礼的。

等下蜜在讲述时,会把自己想像是服从喂养者的命令。明刚才询问的时候,要是摆出一副如军官、女皇般的严厉态度,蜜反而会舒坦不少。这种想法,明可完全没料到。

不要一分钟,蜜就喝了四杯。而她以前就想过,面对这种情况,至少得喝五杯才行。虽然很难看,蜜晓得,但必须如此。她要是不喝,可没法保证自己在讲到某些段落时,不会胃痛到闭上双眼。蜜怕自己最后除了呕吐之外,还会有其他反常行为出现。所以她传递讯息给泠,要他帮忙注意一下她的行为;她不希望自己会对明做出任何失礼的事。

泠在蜜的左边方向,距离她们将近一公里。泠透过位於右脚前的缝隙,确实接收到讯息。他得觉得蜜多虑了,而明也会同意他的看法。在泠的心中,蜜的自制能力还远超过他们的创造者。

而为避免任何意外,也是为了服从领袖的命令,泠还是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。呼一大口气的他,瞬间变得透明。在仔看过手边的镜子,确定法术运作正常后,他使劲一跳。瞬间从原地消失的泠,开始在肉室内冲刺。他的时速一下就超过八十公里,而在三秒之内,他的时速加速至两百公里。与空气摩擦出的声响,与他起跑时对地面造成的震波,都引起丝和泥的注意。一直到泠用和蜜同样的方法传讯息过去,她们才确定不是有什么入侵者出现。

而丝和泥在得知蜜的担忧后,也无法完全感到放松。咬着牙的丝,看来尤其紧张;她不认为蜜喝酒后会失控,也不担心泠的行动对两人会造成任何妨碍。重点当然还是在明听过蜜的话之后,会有什么样的反应。

丝当然希望她们的关系变得更为亲近,但万一是变得更为疏远呢?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而言,明这段期间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,丝想,使劲抓着自己的大腿。这阵子,丝只沉浸在幸福中,几乎是完全没想像过这种情况。她可是把明带来此处的人,竟一直逃避如此重要的问题。而想到自己一开始和明见面时,心里的确有要想一个人占有明的念头,更是让丝觉得十分惭愧。

泥微笑,把丝抱在怀里。她要丝别为她们担心,「明和蜜都比我们成熟多了。」泥说,右手摸丝的头。接着,泥以左手轻拨丝的双臂,要丝别把自己的两腿都给掐到淤青。丝吸一口气后,整个人瘫软。她半睁着眼,把头靠在泥的大腿上。泥一边微笑,一边用双手轻揉丝的头。丝觉得很舒服,也很快也露出微笑。

泠规律吐息,尽可能把体内的热气给从口鼻散出。在等到距离够近时,他伸出双手、使劲一跳。下一秒,他的速度慢下来。不仅如此,飞在半空中的他,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。好像不只是他的质量、动能改变,连脚下的重力都消失似的。当他以跪姿着地时,那声音小得只有蜜才听得到。

泠现在距离她们不到二十公尺,明完全没发现。而才刚落地没多久,他又以另一个法术将自己的意识以手指送出。像是一个迅速织网的蜘蛛,他双手紧贴地面,让自己的感应范围持续扩大。不到半分钟,明和蜜的心跳、呼吸、肌肉,甚至脑波等资讯,都在泠的掌握中。做好守卫的工作,泠想,双眼的光芒缩得快和针尖一样小。

蜜点一下头,对泠表示满意。明也多少能察觉到周围的一点变化,但以为只是蜜稍微调整一下这片区域的温度。

蜜晓得,实际描述起来,必定会是很长的一段故事。但她不漏掉太多细节,只好期盼明也有一样的想法。在喝下第七杯酒后,蜜沉默近一分钟。她闭上眼睛,呼出一股既甜又烈的气息,开口──

我一睁开双眼,看到的尽是一片浅绿。起先,我以为自己是被困在沼泽之中。然而,我却可以呼吸。我明明有感受到浮力,却吐不出多少泡泡。光这样就足以确定,我不是泡在水里。

在距离我三个手掌宽度的前方,有一片浅绿色的薄膜。除此之外,我还被一堆深绿色的肉块包围。虽然无法得知整体外型,但我晓得,自己是在囊中。我待在一个活物的体内,这表示我离所谓的「出生」还有段距离。

尽管囊里没有多少光线,我还是可以看到薄膜外的景象。过快半分钟后,我确定距离这边大概六步之外的前方,有个身型高瘦的人。他坐在一张木制椅子上,背对着我。

面对书桌的他,两边叠有几十本厚重的书。她两手枕在脑后,而桌上的羽毛笔却在动,这是我无法理解的景象。当时我猜想,应该是有几条细线在控制;然而那只笔的动作又是那么的细致、有力,好像那个人还有一只隐形的手在负责操作。他除了盯着桌上的纸张外,偶而也会转头注视右手边的另外几锅东西。

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,想看得更清楚一些。那时我就隐约感觉到,自己的双眼在基本结构上,可以随我的强烈意识而有所改变。我很努力尝试,却很快就遇到瓶颈。即使我能突破黑暗,看到那张桌子上的更多研究器材,却还是看不清楚那几本书封面上的文字。

我晓得那个一连绕好几圈的管子叫浓缩管线,也知道底下的玻璃制品叫烧杯。如果我能看清楚书背上的字,或许念得出来。我明白自己除了思绪清楚外,还拥有不少知识。光这样,就足以我彻底不同於刚出生的小婴儿。

然而,我却不确定知识是从何而来──这感觉有点怪,而且很难描述得清楚。与其说是没有真实感,不如说是我有一大部分的意识基础都太薄弱。虽然满腹疑惑,但我却不着急。我猜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,就透过我眼前这个细瘦的人。以上判断,我有一大部分根本就是凭直觉。

另一个让我感到惊讶的地方是:尽管我无法伸手摸,也无法低头看个仔细,我却晓得自己是一名女性。我知道,自己在未来将会和男性,或另一名女性结合。我脑中的常识立刻出声提醒:「在这个世界,一般人会和同性结合感到不安。」

而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又赶来告诉我:「你不用感到不安,因为你很不一样。」一些莫名的自信,让我晓得自己即使是和同性结合,也不愁繁衍后代。而我其实不了解所谓的「结合」是怎么回事,对那遥远的未来也没有那么期待。我现在非常的有安全感,也觉得非常舒服。

我似乎可以凭着自身的力量,突破眼前的那层薄膜,但我不想跨出去。我现在感觉就像是待在母亲的子宫里;或就是在母亲的子宫里。不用拿个镜子确认,我也晓得这位母亲的外型、能耐都异乎寻常。

那眼前的人,会是我的父亲吗?他老背对着我,实在让我很难判断他的性别。我不觉得自己是个懒人,但在考虑一下后,我选择闭上眼睛。继续享受轻飘飘的感觉,也许就这样睡着,我想,说不定对身体很好。

而不要多久,我就听到敲钟声,来自一个位在我右后方,设於房间角落的大钟。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,那个人转已经转身面对我。他的身型不算粗壮,看起来却像是一大块阴影;前方的薄膜、囊内的绿色液体、壁炉里过分稳定的火光,以及他身上的宽松衣服,这些都使我无法一下就看清楚他的外型。如果我刚才没闭上眼睛,视线或许会更清楚一些。而突然像这样面对面,他好像准备对我有什么大动作。想到这里,我还是会感到有些害怕,好想缩到更深处。

我动一下四肢,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其实比原先想像中还要狭窄。而不要两秒,周围的绿色液体就消失了;肉块的皱褶被瞬间拉平,显然就是它们吸乾了液体。起初我担心空间会缩小,而肉块却都不曾明显胀大。不仅如此,在过约两秒后,肉块、软膜,就迅速的萎缩、破裂。

我先是惊讶得张大嘴巴,后来又很快闭起嘴巴,屏住呼吸。闭上眼睛的我,听到那些原本还充满水分的组织,在「啪啦」、「喀啦」声中化为乾枯的碎片。下一秒,我落到地上。出於巧合,以及几下反射性的动作,我没有摔倒。在那极短的时间内,我先是站在地上,然后再肚子贴地的趴下来。一点也不疼,但站姿和我预想的不同;不是应该两脚站立才对?

我用上四肢,却好像比用两只脚还站得稳。除了怀疑身体构造外,我也有种几乎搞不清楚重力方向的感觉。

就在我忙着思考这些事的时候,一个很沉的东西从天花板落下来,似乎是某种软体生物…开始吞噬囊的碎片,连我身上的碎屑也被牠吸得乾乾净净。那东西让我全身一凉,但我不敢使劲拨开牠,也不敢睁看清楚牠到底长什样子。

那个囊,应该算是我母亲,而她竟然这么快就死去。这对刚出生的我而言,可是很沉重的打击。而我晓得,是因为父亲对她做了些什么。这是否表示,接下来我也会受到一样的对待?

而我即使未睁开眼睛,却还是想到另外一种可能:眼前的人,既是我的父亲,也是我的母亲。或许让那堆肉块失去生命的过程是必要的;他是从一个容器里把我取出来,所以他完全不会感到不舍。

为确认更多,我晓得,必须睁大眼睛。而我才稍微让上下眼脸分开,一道刺眼的光线让我又闭上眼睛。过约两秒后,我勉强自己把眼睛打开。忍受完一阵刺痛、头晕之后,我先是看见墙上的黄色壁纸。接着,我低头,看到深褐色的木头地板,和我那双毛绒绒的手。不,那是一双脚,这是我的前脚。我试着让下半身动两下,确认后脚的存在。一直到现在,我才发现,自己和眼前的人很不一样。

我没有蹄,但有爪子;它们不算宽,让我晓得自己不像一只熊。从无法伸缩爪子这一点看来,我猜自己不太像猫,而比较像是一只狗。我却又有和成年人类差不多的智慧,这一切都显示出,我应该是比猫、狗、熊和人都还要奇怪的生物。其实我挺渴望自己是人型的,或至是少以双脚站立。

比起其他细节,最让我好奇的部分,还是我脑中的这些知识来源。我不只叫得出颜色和材质的名称,也分得清楚人类各个年龄层的差异。只要我想,我甚至能够开口说话;和先前的自信、直觉及知识等一样,我不知自己是从哪得知此事。

突然,一面圆形的镜子从我的右前方滚过来。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手去碰他,这又是一个我不能理解的景象。但回忆先前看到的景像,我猜得出,这和桌上那支羽毛笔是差不多的原理。

镜子的直径至少有到他的椅背,相当的大。不规则的边缘,让我确定它有在滚动。照理来说,它应该会发出不少沉重的声响,却静得像慢慢飘过来。我全身的毛发竖起,但我不会再转过头,或再次又闭上双眼。虽然因为刚才受到的待遇,让我到现在还不敢看他的脸。但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样貌,让我不想把这过程延后超过一秒。

镜子是银制的,有仔细抛光、擦亮。它在距离我大概一步左右的时候停下,穏得像是有人用双手去扶。而那人距离镜子至少有五步之遥,即使把脚伸直也构不到。

镜中,有个毛绒绒的小家伙;那颗黑鼻子,大而无力的灰蓝色双眼,竟然是我的主要特徵。我的耳朵不大,嘴巴也不长。银灰色的细毛盖满我的全身,看起来有些蓬乱。

现在,我很确定自己是一只犬科动物,至少在外型上如此。剩下的,就是要得知自己到底是偏向狼、豺、狐还是狗;而即使是,狗也分玩赏犬和工作犬等等;有得探究,而我最好想到即使眼前的人不愿意回答,也能够自行找到解答的办法。

我已经比刚出生的幼犬要来得多毛,面部轮廓又不深。如果只看头的话,我还真有一点像是出生至少三周的幼熊。从囊里掉出来的头几秒,我全身上下都非常湿润。而现在,我的毛发相当干爽。绿色液体散去得非常快,且没留下太多味道。

我仔细嗅闻,只有细到可以忽略的些微草味还埋在我的毛发深处。而落到地上时,我的身体也只有不到五秒钟是感觉有些凉。室内很温暖,壁炉内有黄色的光芒,烧的却不是柴火。

那是一颗光球,几乎突出於壁炉外。它既不闪烁也不摇曳,只是稳定送出光和热。无从得知它的原理,我猜,这世上大概也没多少人晓得。以一个刚出生的小家伙来说,我脑中的知识算是相当丰富的。而眼前的一切,还是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。

这座房间里,有将近一半的景象都违反常识。我有点害怕,自己可能会因为踏错一步,而启动什么危险的机关。至於是否会破坏什么昂贵的东西,我则没那么担心。笔或镜子我不敢说,但这颗光球,尤其不像是由机械造成的。比较像是法术,我脑中自动浮现这个想法。

所以这里是魔法师的家?我想,尽管荒谬,但似乎没有比这更贴切、合理的形容了。我睁大双眼,想老实把脑中浮出的疑问说出来。但我又担心自己的形容,会惹眼前的人不高兴。「魔法师」这个称呼听来浪漫,但在一些时候也用来指江湖骗子。

这个人用某些法术,创造了我──或许有其他可能,但我暂时不打算想太多──。而我从刚才开始,就一直回避他的视线,看东看西的。这样很没礼貌,我想,是时候该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,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。

他的皮肤几乎是一点皱纹也没有,好像整个人就是由一大块奶油块雕成的。从骨骼萎缩程度判断,我判断他至少有六十岁。他既无胡须,也无头发。我再看仔细一点,发现他连眉毛或睫毛都没有。他的手臂和胸口同样也是光溜溜的,连毛细孔都细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。

在他的身体外,那件松垮又垂到地面上的不是袍子,而是一件长外褂。这种衣服通常是用来配盔甲的,而他看来不像是一名骑士。长外褂下是一套贴身的深蓝色衣服,更加突显他的纤细、修长,我猜,他走在路上铁定非常引人注目。

面无表情的他,轮廓很深。他的面色还不至於苍白,但也没有明显的血色。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僵硬,更像是戴着一张极厚的面具。看到这里,我敢确定绝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喜欢他的外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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